《我不是藥神》無疑是今年上影節(jié)的亮點。還記得那天,幾乎是一個小時之內,我的朋友圈忽然就刷滿了對于《我不是藥神》的贊譽之詞,評價之高,幾乎有登頂今年國產(chǎn)片口碑榜之勢。更加難得的是,在抱著這么高的期待參加了前天的看片會之后,我依然沒有覺得失望——這確實是一部年度作品,徐崢和寧浩這次帶著青年導演文牧野,為中國電影干了件相當了不起的事情。
影片的故事結構與類型其實是很傳統(tǒng)的,稍有看片量的人看到一半就能猜出故事的走向,但也恰恰因為這樣,次操刀長片的青年導演文牧野,才能在自己的處女作中將敘事節(jié)奏把握得張弛有度、流暢自如,很大程度上保證了電影的觀賞性。不過,要說到《我不是藥神》的獨到之處,還是在于影片的題材與演員的表演上。
《我不是藥神》講述的是一個藥店老板,靠走私印度白血病特效藥而發(fā)家致富后*終難逃法網(wǎng)的故事——用這樣一句類似“今日說法”的說辭,倒是可以輕松概括整部電影的故事梗概,但影片真正聚焦的,卻是中國人十幾年甚至幾十年來都不曾解決的“看病貴、看病難”的問題。
相信每一個家中曾有大病之人的觀眾在看完《我不是藥神》之后都會感同身受:“這些藥憑什么就這么貴?!誰TM吃得起啊!”,而身為一個制藥專業(yè)出身的人,朋友圈里*不缺的就是醫(yī)藥代表,我對中國的藥價之高,感觸更多。其實我國自改革開放以來,就一直在進行不同程度的醫(yī)療改革,從政府主導,到市場主導,到現(xiàn)在所謂的多項并舉,雖然花樣一直在變,但我們卻發(fā)現(xiàn)治病越來越貴了。
究竟如《我不是藥神》中的“天價藥”是怎么來的?其實原因遠比“無良藥企大奸商”要來得復雜。
首先從藥企的方面來說,每開發(fā)一種新藥,成本是巨大的,這其中不僅涉及到至少十幾億美金的投資,更重要的是時間成本。一種新藥,從理論階段構效關系的研究,到合成路線的規(guī)劃,到制藥工藝的開發(fā),再到藥代動力學和毒理學的驗證,再到劑型的選擇,*后把“活生生”的藥做出來——這才僅僅是萬里長征的步,之后是漫長的臨床研究。
在動輒十幾年的臨床研究過程中,還要需要根據(jù)臨床反饋,不斷改進制藥工藝,任何一個小環(huán)節(jié)的差錯,就可能前功盡棄,新藥胎死腹中。好不容易熬到臨床研究結束了,藥企又要面對新藥注冊的嚴峻任務。要知道,一份新藥的注冊材料,有時能夠多達十萬多頁,雖然美國FDA的審核期只有6個月,而中國藥監(jiān)局的審計時間*短也可到4個月,但實際上,新藥注冊長達數(shù)年的例子比比皆是。
我們可以看到,開發(fā)一種新藥的物質成本和時間成本非常巨大,事實上,除了上屈指可數(shù)的那幾個歷史悠久的巨頭藥企之外,幾乎沒有公司有能力獨力開發(fā)一種新藥。所以,人家大藥企千辛萬苦做出來的特效藥,賣貴點,可以理解吧?畢竟需要足夠的盈利來開發(fā)下一個新藥。
另一方面,一個進口藥的價格構成也很復雜。從國外藥企生產(chǎn)到中國病人買到藥,這其中要經(jīng)過關稅、增值稅、進銷差和批零差種種手續(xù)費用,我國雖然一直致力于“零關稅”政策的形成,但到如今為止,因為種種原因,依然保持著較高的關稅。此外,外國進口的“原研藥”在國內是享受“單獨定價”特權的,所以因為較高的關稅,再加上國內經(jīng)銷商層層過手的利潤加成,*終原研藥的價格往往是仿制藥的數(shù)倍甚至數(shù)十倍。
由于我們的國家?guī)缀鯚o力研制開發(fā)種種特效藥尤其是抗癌藥,往往就會出現(xiàn)進口藥“天價”的情況,但從《我不是藥神》中得知,同樣的藥品,印度就便宜很多,為什么?憑什么?這是因為印度人民實在是完全無力消費昂貴的正版特效藥,于是印度政府執(zhí)行了“藥物強制許可制度”,也就是不經(jīng)過人同意,由政府授權制造仿制藥——聽起來是不是不講道理?但這卻是符合WTO規(guī)定的!至于中國為什么不這樣做?也許是我天朝上國不屑此宵小行徑吧!
至此,相信你對《我不是藥神》中國內難以理解的“天價藥”和印度之間的反差的原因有所了解了,事實上就如電影中表現(xiàn)的一樣:一瓶在國內賣4萬一瓶的正版抗癌藥,可能在印度的貨架上只標兩千元,而印度仿制藥的出廠價則更是只要500元!為什么看病貴、看病難?中國有多少家庭能有錢到一瓶4萬地不停把藥往里吃的?!
《我不是藥神》中的江湖大張長林的一句話,道盡了中國人病不能醫(yī)的辛酸和痛苦:“這世界上只有一種病,就是窮病”,而片中的一位白血病患者在哀求警察不要繼續(xù)追捕走私印度仿制藥的人的時候,所說的話更是讓每一個老百姓動容:“我生病吃藥這些年,房子被吃沒了,家人被吃垮了。警察領導,誰家沒個病人,你能保證一輩子不生病嗎?”樸素而讓人心痛的臺詞,恰恰是對中國社會現(xiàn)實之追問的*強音。
《我不是藥神》的確就是中國電影當下*稀缺的極富現(xiàn)實意義的電影,徐崢和寧浩是商業(yè)片好手,他們完全可以繼續(xù)如法炮制一部讓觀眾們開心捧腹的喜劇,能賺錢,但這一次,他們卻勇敢地觸及了這么令人沉痛也令人沉思的題材,不得不讓人尊敬。我們常常羨慕韓國有《熔爐》這般改變國家的電影,希望《我不是藥神》至少是一個好的開始。
題材之外,《我不是藥神》的亮點應該還是在于演員的表演。徐崢自然是不必多說,他的角色可以說是將黑色幽默的喜劇元素和打動人心的現(xiàn)實主義融合到了一起。我們在程勇這個角色的身上,可以看到人生loser的破罐破摔,可以看到市井之徒的痞里痞氣,同時也可以看到身為人子的責任與身為人父的慈愛,正是這種多樣而矛盾的性格色彩,使得徐崢將人物塑造得特別具體。尤其是雨夜之中與好友決裂的一場戲,徐崢言語之間的決絕和眼神之間的猶疑,更是將人物的心理活動表現(xiàn)得淋漓盡致。
其他配角方面同樣是驚喜連連。周一圍飾演的警察曹斌,充滿了愛憎分明的江湖氣息,是那種典型的非典型警察,他會在姐姐被前夫欺負之后大打出手,也會在得知“假藥案”的真相之后,勇敢地做出自己認為正確的決定。楊新鳴飾演的牧師,內斂而不失有趣,畏縮又不是勇敢,時不時拽兩句英文,充滿了小知識分子式的魅力。
常年浸淫在文藝片中的譚卓,這次對一個單親媽媽的演繹保持了以往的水準,而頭次出場的鋼管舞片段,更加是讓人眼前一亮,不負長達數(shù)月的辛苦練習。飾演彭浩的青年演員章宇,演出了一股子狠勁,但要說全片演員中的驚喜,一定是王傳君了。
大多數(shù)人對王傳君的印象,可能還停留在“關谷神奇”的階段,事實上在《愛情公寓》之后,王傳君確實也在一些并不火熱的肥皂劇里混跡過一段時間,但在前年的《羅曼蒂克消亡史》中,王傳君飾演的馬仔則讓我相當意外。在這樣一部劍走偏鋒的電影中出演這樣一個角色,王傳君的追求瞬間與依然沉溺在肥皂劇中的同輩演員拉開了距離,而到了《我不是藥神》中,王傳君的表現(xiàn)則更是讓人驚艷。
就像馬修·麥康納身邊的杰瑞德·萊托一樣,《我不是藥神》中,王傳君是徐崢身邊*為重要的一個角色,也*為悲情,是他飾演的呂受益讓程勇走上了“藥神”的道路,也是他的結局讓程勇邁出了*重要的一步。王傳君對這樣一位白血病人的演繹相當精準,無論是一開始油膩卻瘦削至弱不禁風的姿態(tài),還是在賣藥的過程中唯唯諾諾卻不乏風骨的脾氣,到后來病重之時笑對死亡、淚流滿面的樣子,王傳君將呂受益這樣一個邊緣群體人物每個階段的心理變化都表現(xiàn)得淋漓盡致。
徐崢在路演過程中也對王傳君的演技和成長稱贊有加,坦言王傳君為了演出白血病人虛弱的樣子,減重20斤,而為了病重后的戲份,更是兩天兩夜不吃不喝不睡來尋找狀態(tài)——這確實不是什么值得吹噓的事情,但至少可見王傳君對演員這份職業(yè)的態(tài)度和追求,難怪不去《愛情公寓》大電影陪著陳赫之流繼續(xù)裝瘋賣傻了。
其實在《我不是藥神》這部電影打響名聲之初,就有人對其抱有難以避免的揣測:電影海報上鼻子眼睛擠到一起笑著的徐崢,像極了《辯護人》中宋康昊,于是就被人猜測這是一部照搬“韓影風格”的作品,而片中的故事又像極了經(jīng)典的《達拉斯買家俱樂部》,于是這部電影又被稱為“漢化版《達拉斯買家俱樂部》”。
然而,《我不是藥神》這部電影事實上是根據(jù)我國真實新聞改編的,百度下“陸勇”你就知道。這是2015年的案子,三年后的今天就能夠上映,可見是在事發(fā)之后馬上就完成了立項等籌備工作,根本就是植根于我國民生與社會現(xiàn)狀的文藝再創(chuàng)作,且片中煽情而克制的表現(xiàn)手法,也與韓國同類電影也有明顯區(qū)別,國人實在是沒有必要妄自菲薄,應該慶幸我們也有了這種為民生發(fā)聲的好電影了。